发布时间:2020-09-18 浏览:275
人到中年,总是会怀念旧时光的东西,其中,我们老家村西头的那口水井,让我印象极为深刻。
我家住在唐山市北边的一个农村。20世纪七八十年代,全村100多户人家,村子的东头、西头和南街各有一口水井。村西头儿这口井紧靠一条南北大路,路西边是一个大水坑。水井附近、道路两边,槐树、柳树、榆树等错落有致,枝条相牵。尤其到了炎热的夏天,这里树荫如盖,微风习习,空气湿润,形成了自成一体的小气候。南来北往的过路人,渴了、累了,都喜欢在这里歇歇脚。见有来挑水的,说声:“来打水!”便扶住刚从井里提上来的水桶或水罐,咕嘟咕嘟地喝上一饮子,用手一抹湿漉漉的嘴巴,连说:“真凉!真甜!真解渴!”的确,这口井里的水甜,村里许多人家宁可多走些路,也要取这口井里的水吃。
这口井给我带来许多甜美记忆的同时,也有一些辛苦的记忆。那时候,家家都有一个盛水的大缸。吃水用水全靠水桶往家里挑。家里有青壮年者,挑一缸水够用三两天,而孤寡老人或家里缺劳力者,挑不动水桶,就用水罐一点点往家里提水。正常年景,井里的水离井沿儿三米来深,一条钩担搭上水桶能够到水,遇上天旱,水位下沉,钩担上搭一截绳套才能够到水。身强力壮者从井里打一桶水,摆个三两下就上来了,挑起两大桶水,钩担随着矫健的步伐有节奏地“吱吱呀呀”上下颤动,很有几分潇洒豪迈。家里缺少人手者,就不那么浪漫了。用小罐提水者非老即小,一罐子水虽然只有十几斤,但对他们来说,小罐系根麻绳在丈把深的井里摆满水就不容易。水满后,需要一点点地往上拉,绳子颤颤悠悠,罐子在空中打转,井壁都是砖石,稍不留意,就会罐碎水洒。
我家离西头这口井有七八十米远,肯定不是村里用水最困难的,但家里打水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家里的一切活儿都是老爸操持,老爸一旦不在家,老妈就会去打水。后来我渐渐大了,只要放学回家,就抢着打水。小的时候提水罐,长大点儿担水桶。十几岁的孩子,用钩子从井里往上打几十斤重的一桶水,既没经验,又少力气,桶与井壁磕磕碰碰,好像每次磕碰都可能把我拉入井里。挑起水桶,一摇三摆,晴天还好点,到了下雨天,满街泥泞,打水就更难了。
后来我上学离开家了,但家里吃水的事一直是我的牵挂。有一年假期回家,看到院子里有碗口粗的一根钢管插入地下,管子里有根铁索,上接一个压井杆,上下一按压井杆,清澈的水就哗哗地流淌出来。啊,压水井!我压出一盆水洗了把脸,好清爽呀!又舀一勺喝上两口,又凉又甜!这不是把西头的水井搬到家里来了吗?我一下子想起了传统相声里的一个段子:有位说话满口跑火车的人讲,他家院外有一口井,有天夜里一阵大风,把这口井刮到了他家院里。这个历来被人嘲笑,认为不可能的事,如今竟成了现实!老妈在家操持家务,用水的难处她体会最深。看着压水井里淌出的清水,她笑得最灿烂。
工作以后我再次回家,院子里的压水井早已不见了,厨房、厕所及淋浴的地方都安上了水龙头,原来,家里用上了自来水。现在用水,连从院里提到厨房那点气力也不用了,只要轻轻一拧,水就“哗哗”地流出来了。
我家用水实现的三级跳,是农村变化的一个缩影。什么叫芝麻开花节节高?庄稼人懂得,我们这些在外的人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得到。如今的农村生活已经不是传统概念里的脏、乱、差了,新农村、讲文明、现代化奔小康才是今天的目标和动力。当年苦涩的回忆现在细品也是甜美的,老家的水养育了我们,它涓流不息的热情和顺应时代的变换带领村里人民一步步走到现代文明,走进美好未来!